貿易一直以來是全球經濟增長的重要引擎。中小企業創造了G20國家50%的GDP，也創造了近四分之三的就業機會，因此在經濟中占有重要地位。本場專題研討會的嘉賓來自貿易投資工作組和中小企業發展工作組，分別是澳大利亞總理馬爾科姆·特恩布爾、中國中化集團董事長寧高寧、聯合國貿易和發展組織投資和企業司司長詹曉寧、沙特國家石油化工公司董事長哈立德·阿里雷薩以及威猛公司董事長葉美云，他們將就貿易投資和中小企業作用進行觀點分享。

孔嘉輔：

特別感謝馬爾科姆·特恩布爾總理閣下，能夠抽出時間參加B20峰會，和各位分享自己的想法。我非常榮幸有請總理閣下做一個介紹性的發言。

>> 特恩布爾：積極應對多變世界，促進貿易自由化

我從政之前曾經是一位企業家，從這個角度出發，我更加要鼓勵工商峰會的舉辦，因為它對于二十國集團峰會來說是非常重要的組成部分。幫助企業家面對挑戰、解決困難以及做出更好的決策，是政治家的重要任務。世界變化的速度之快、規模之大是史無前例的，因此必須始終保持最敏銳的反應態度，不斷對現有政策進行改進。

我們非常自豪的是，悉尼在2014年7月份成功舉辦了二十國工商峰會，聽取了在座很多人向我們提出的建設性意見，其中很多都成為今天日常工作的重點，包括世界貿易組織《貿易便利化協定》的生效。今年二十國工商峰會貿易投資工作組也提出了幾項主要議題，包括要強化多邊貿易體系，推動聯合國對《貿易便利化協定》的執行，以及進一步建立全球性的投資政策框架。

應對全球性挑戰，需要我們在經濟改革的過程中建立公平開放的投資和貿易框架，需要重新贏回民眾的信任。很多國家都有民粹主義再度抬頭的趨勢，進一步產生孤立主義和保護主義的情緒，但這些都不會帶來任何好處。目前為止我們所獲得的所有成功，如幫助數億人脫貧和經濟大跨步發展，都是因為進行了更加開放、透明的貿易活動。作為企業界的領袖，我們必須不斷參與公共對話，在貿易和投資的關鍵話題中發聲；我們需要進一步改善勞動力的流動性，進一步支持創業，并且為社會中的弱勢群體提供更多的機會，使他們能夠發掘自己的潛力。我們會實施進一步的改革，讓經濟更加開放、貿易更加自由、跨國境的資本流動更加廣泛，從而使經濟更靈活、強韌。

經濟的發展并不完全是由貿易自由化帶來的，但是貿易自由化在其中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澳大利亞去年與中國簽訂了自由貿易協定，這已經給我們兩國帶來了紅利，并且在未來20年中還會帶來更多好處，價值高達250億澳元。二十國集團峰會幫助我們進一步發展貿易自由化，也為各國企業提供更好的投資和貿易措施，支持就業和經濟的增長。

基于數碼技術的發展，我們需要進一步強調透明度、要有全球的反腐日程，從而使我們能夠真正阻止非法金融流動，同時讓政府能夠獲得必要的預算收入。澳大利亞政府在這方面會采取嚴格有力的措施，避免逃稅和避稅行為。稅收負擔當然需要減免，我們也的確有措施來減少企業的稅負，但是企業經商就必須要賦稅，每個人都必須要賦稅，這是非常重要的一點，這樣才能使得政府和企業之間更好地合作，才能進一步重建選民對我們的信心，使我們能夠更加有力地對抗保護主義和孤立主義。我們不能把頭埋在沙子里，不能采取鴕鳥的態度，如果我們不去積極應對，就會不進反退。

孔嘉輔：

澳大利亞在推動世界貿易自由化和便利化方面作出很多的貢獻，B20專題組所討論的一個重要問題，就是貿易自由化和便利化的問題，非常感謝澳大利亞總理參加今天的討論活動。回到貿易和投資議題，寧高寧先生是B20貿易投資工作組主席，那么請問B20貿易投資工作組提出的相關政策建議有哪些？

>> 寧高寧：建立互信，敦促各國政府制定貿易保障措施

在B20貿易投資工作組討論當中，首先我要強調自由貿易的重要性。自由貿易最大的威脅是貿易保護主義，倘若一國的政策是使用短期的保護主義措施來刺激本國的經濟發展、創造本國的就業，那么將是非常短淺的，也是對經濟活動的破壞，同時對本國經濟的長遠發展更是效果甚微。過去幾年中整個世界貿易的增速在逐步下降，降到了50年來的歷史最低點，成為這個時代所面臨的巨大挑戰，所以這個時候強調自由貿易是尤為重要的。

當然，自由貿易并不是無限制的自由，我們需要一系列相應的規則，但是我們依然要強調自由貿易這個概念。在世界各地的雙邊或者地區性的貿易協定中，存在一些技術條款減緩了貿易速度，抑或樹立了一系列非關稅的貿易壁壘。我希望看到自由貿易不僅是落在紙面上的協定，而是具體的一系列行動，比如怎樣向顧客提供更好的服務，怎樣解決港口、物流等方面的問題，還有如何應對基礎設施方面的挑戰，這些都是自由貿易當中亟須解決的一系列問題。

我們面臨的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便是缺乏互信。在整個反全球化思潮興起的時候，我們要堅定反對每個國家各自為政、打算關閉貿易大門的這樣一種不良發展趨勢。在抗擊這種思潮的過程中，自由貿易這桿大旗顯得尤為重要。B20貿易投資工作組討論當中強調自由貿易的重要性，同時也敦促各國政府快速批準《貿易便利化協定》，因為自由貿易從長遠來講，對于推動經濟增長和創造新的就業機會也是非常重要的。

與此同時，跨境投資的重要性也不容忽視。當下有大量的保護主義措施阻礙著跨境投資的順利進行，但我們很高興地看到，G20的領導人們通過了一系列的雙邊機制和貿易保障措施，為跨境貿易向著良性發展做出了努力。我們需要在貿易和投資發展過程中增進包容性，從而讓公眾能夠從自由貿易和跨境投資當中獲益，同時如何提高公眾的收入和技能水平，如何讓數字電子技術融入到自由貿易和跨境投資當中去，都是非常重要的議題。中國進口澳大利亞牛肉，同時向澳大利亞出口相應的產品，都能在兩國之間創造新的就業機會。B20進行貿易投資工作組討論的時候，不斷強調要推動各國政府采取有利于自由貿易和全球化的措施，這是非常重要的。

孔嘉輔：

雖然我們面臨著反全球化或者反自由貿易保護主義的各種挑戰，但自由開放的貿易在高科技突飛猛進的時代是勢不可當的。詹曉寧先生，您是聯合國貿易和發展組織投資和企業司司長，請問目前自由貿易和跨境投資面臨哪些挑戰？特別是聯合國貿發會議在這些方面有哪些舉措、建議，來推動自由貿易和跨國投資的發展？

>> 詹曉寧：貿易和投資應雙管齊下

在我看來，對于政策制定者和企業來說，最大的挑戰是如何考量貿易投資。在經濟危機8年之后，外商直接投資（FDI）的增速仍然非常低，今年全球對外直接投資的增速比去年低了10%～12%左右，前景令人擔憂。世界上80%以上的貿易是通過跨國公司在全球的價值鏈當中去實現的，所以如果沒有貿易，投資也會減少，所以必須貿易、投資雙管齊下。

投資方面，全球對外直接投資短缺可能是由于需求疲軟，但最大的問題是政策的不確定性和不可預測性。當經濟不景氣的時候，政策就非常重要，G20在這方面希望能夠拿出一些應對的舉措。還有一個問題是全球的貿易投資的規則本身是碎片化的。現在并沒有多邊投資體制，但是我們有國際投資制度，由3300個雙邊、多邊、次區域等貿易協定構成，很難遵循單一的一套規則。如果我們還要采用四分五裂式的規則，可能需要12000個貿易條約，而不是現在的3300條。我們有必要加強雙邊、多邊合作，但同時也需要有政策的一致性。

《貿易便利化協定》是重大的成績，但是對協定的實施還存在很大問題，在投資領域更為薄弱，其中只有不到5%是涉及投資便利化的，因此要實現降低投資壁壘，依舊任重道遠。

對于投資和貿易保護主義，G20成員做出承諾打擊貿易保護主義，規避所有的保護主義。我們希望看到G20的工作連續性，第一個切實的成果就是傳播G20今年剛剛完成起草的關于全球貿易的指導原則。我們認為這個指南是非常現代的法律文書，代表了投資和貿易最前沿的理念，希望能夠把九個指導原則轉化成為國家和國際層面上政策制定的指導意見。另外，貿發組織和世行、經合一道向G20提交了行動計劃草案，現在是時候采取投資和貿易便利化行動計劃，從而大大推動投資貿易自由。

除此以外，G20可以做的事情還包括推動國際投資進入到新的產業計劃和新的產業政策之中去。絕大多數國家都有自己的產業政策、產業戰略，其中都包含切實的措施，去推動某一些行業的發展，同時限制另外一些行業的發展，也就是說它有一個優先次序。因此我們需要去考察所有的產業政策，拿出一些切實的針對G20的建議，包括如何推動國際投資，將促進投資納入到所有的產業政策中去，以及打擊貿易保護主義。

貿易方面，世貿總干事羅伯托·阿澤維多先生提到了三點：第一，發展框架應基于切實的證據，說明貿易之實惠，從而糾正廣泛存在的對貿易的偏見。第二，制定包容性的貿易政策，使包容性在貿易政策（包括中小企業的政策）制定中成為主流。第三，推動貿易改革，進行合適的結構改革和調整。雖然國家和國際層面上的貿易改革一直在進行，但是過去幾年出現了放緩的跡象，因此，有必要將貿易自由化和結構性調整結合在一起。這也是我們向B20提出的建議，希望能夠在G20過程當中給予加強。

孔嘉輔：

詹司長主要強調了兩方面的內容，打擊貿易保護主義和推動國際投資的發展。那么哈立德·阿里雷薩先生，您對于全球貿易和投資自由化也是非常支持的，您對此有何具體的想法？

>> 阿里雷薩：教育應得到適當且充分的使用

過去7年來貿易的增長只有2%到3%，而在此之前是7%的增速，短期措施并沒有真正解決長遠的問題。我們一直在強調自由貿易，但卻未能從精神高度（如不平等的問題）去考慮。在這樣的背景下，滋生出大量的民粹主義思潮，這是非常令人遺憾的。其實，很多國家的政策正是這種民粹主義的溫床，但我們對于這些民粹主義產生的根源以及民粹主義本身，并沒有采取積極的應對措施。自由貿易帶來的好處如果沒有平等的分配和包容性體制性的安排，那么它的好處只能被少數人獲得。

教育這個很重要的工具也沒有得到適當且充分的使用。目前，對于世界各地的勞動力大軍來說，他們的技術水平已經落后于這個時代。但教育應該是透明的、與時俱進的。我希望把家族過去120年里經營免費學校的傳統進一步擴大，把數字技術和最新的勞動技能傳授給孩子們。

孔嘉輔：

從GDP比例的角度來講，中小型企業占GDP的比例非常之高，占就業創造的比例也非常高。中小型企業在出口以及全球貿易當中的代表性和所作出的貢獻是不相稱的，那么怎樣讓中小型企業更好地融入到全球的價值鏈當中去，更能夠體現中小型企業應有的價值？

>> 葉美云：中小型企業應發掘能力，全面參與全球價值鏈

在中小型企業這個議題當中，很多討論都涉及到包容性的問題，即怎樣讓更多的人、更多的中小型企業、更多的女性和年輕的創業者進入到全球經濟發展的議程當中來，這也是我們討論中小型企業的出發點。

GDP的50%來自于中小型企業，但在美國只有三分之一的貿易量來自中小型企業，這是不相稱的。我們建議中小型企業應該以某種方式更深入地融入到世界價值鏈當中、更好地融入到全球的貿易平臺當中，并且從金融政策、財政政策和貿易政策的角度來推動這個目標的實現。因此怎樣建立起中小型企業某一種能力，讓他們能夠融入到全球的價值鏈當中來，是非常重要的議題。

大企業的很多員工都擅長且能夠完成各種標準（如衛生標準、勞工標準、環境標準、質量標準、社會標準等）的履行和實踐，而中小型企業往往沒有這樣的資源和能力來滿足所有標準。電子商務在此方面或可解決部分問題，如可在網上給中小型企業授予相關認證，讓中小型企業通過電子商務平臺進入全球貿易和全球價值鏈，這也是我們經常在工作組當中討論的問題。

除此以外，還應考慮如何簡化通關程序，讓中小型企業參與全球貿易的成本大大降低。我們希望通過全球的安排和相關便利化的機制，來推動更多的中小型企業更加活躍地參與到全球貿易當中，即通過認證或更多的便利性措施，讓中小型企業參與出口。正如巴菲特所講，不浪費每一次危機，因為它將會帶給我們很多東西。1985年的經濟危機促使一系列美國行業協會形成，幫助制造業企業出口，參與國際貿易。而如今，我們也處于經濟疲軟、亟須經濟增長的環境之下，因此也需要中小企業參與到全球的價值鏈當中，尋求更多的貿易機會，所以我非常贊同把中小企業及包容性這樣的主題放到工作組中進行討論。

《中國經濟周刊》記者 張燕| G20現場報（本文刊發于《中國經濟周刊》2016年第36期）